“老慢”

——回家（124）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石普水  

塘里水清澈見底， 今天在家門口水塘里洗衣服。跟我同時洗衣服的是兩個女孩，都是一年級小學(xué)生�！澳銈円粯拥囊路�？”我問。“她母媽做的。”小女孩用普通話夾雜著宿松話。這個今年考試年級第一名的女孩在福建出生的，屬于外地出生人口，開始回家都講普通話�？赡芘挛依贤谅牪欢�，所以普通話里夾雜著宿松話。

看見她們只洗自己的幾件小衣服，我問：“你只洗自己一個人的衣服？”“姐姐洗她自己的衣服，奶奶洗哥哥、爺爺?shù)囊路�！”女孩口齒伶俐。她的姐姐、哥哥都是大學(xué)生，不做家務(wù)事，更加不做農(nóng)活。但是奶奶對小女孩要求格外嚴(yán)格，“小妹，去趕雞呀！”小妹聞風(fēng)而動，很快跑到田岸上�！靶∶茫�拿個兜子給我呀！”小妹很快就送到了。小妹勤快，聰明，而且嘴甜，看見我都叫“姑爺” 。她的姐姐是我的學(xué)生，不是頂頭了都不叫我的。

小妹有出息！我常常跟妻夸獎。

暑假屋里人漸漸少了。兩個去深圳女兒家，他們那個讀中專的女兒如今有出息了，有錢了，在深圳買了房子結(jié)婚，要父母親去玩玩，看看外面世界。兩個去廣州，女人給兒子煮飯，男人給兄弟工廠管理�，F(xiàn)如今都是家天下，一人得道，雞犬升天。還有兩個去海南，開商店。他的連襟妹夫在海南搞工程管理，領(lǐng)導(dǎo)著幾百號工人，他這個當(dāng)姐夫沾光去開商店。等于半個官商，做的是妹夫手下幾百號工人的生意。但是聽說上次海南發(fā)卷風(fēng)，來了一篇現(xiàn)代版的《茅屋為秋風(fēng)所破歌》——商店連屋子都全部被風(fēng)吹到九霄云外，商品被人搶竊一空。真的人算不如天算！

這位兄弟是有故事的。兄弟比我小9歲，是我的學(xué)生，讀書時不大愛說話，沉默寡言。家里兩個姐姐，小時候比較嬌貴，不用做什么家務(wù)事，成天玩玩兒。鄰村跟他差不多年紀(jì)的孩子非常羨慕他，說他“天天過年”。成年后結(jié)婚生了好幾個閨女，為了躲計劃生育，兄弟帶著女兒全家到福建種菜，賣菜。福建農(nóng)民都不屑于做農(nóng)活，肥沃的土地不要幾個錢讓人去種菜。兄弟說，蔬菜蟲子多多，幾乎天天打藥，什么藥厲害打什么，像劇毒的甲胺磷，頭天打藥，第二天照常到市場去賣。所有種菜的都這樣，然而吃菜的都安然無恙。勤勞勇敢的中國人民啊，都是吃著甲胺磷之類的劇毒蔬菜，居然安然無恙，真的不可思議！是中國人的抗藥性都非常強？非也。君不見，中國癌癥病人與日俱增，原因可能就在這里。瞎貓碰到死耗子，我在老家院子里種菜，種著自己和兒子孫子們吃的放心綠色蔬菜，“退而甘食其土之有，以盡吾齒” ，由此我偷著樂，想起柳宗元老先生的話。

屋里人都把叫兄弟“老慢” ，兄弟有一個傳奇故事。

大約前年開始，“老慢”兄弟吃飯時感覺食道吞咽困難，到醫(yī)院檢查，有的說是發(fā)炎了，有的說是咽喉炎，最后，說是“食道癌” ！一聽嚇得魂飛魄散！到幾家大醫(yī)院檢查，醫(yī)生都這么說。于是，抱著一線希望，一家人來到合肥省立醫(yī)院，準(zhǔn)備做手術(shù)。

一個專家，看看他做的喉鏡說，可能是食道上有異物！“什么異物？”專家藝高人膽大，用一把鉗子，伸進(jìn)他的喉嚨里，在食道上硬是夾出一個異物，拿去檢查化驗，你道是什么？原來是一塊鴨骨頭！

誰也不知道何年何月，兄弟吃鴨子時一根骨頭生生的卡在他的食道上，進(jìn)不能進(jìn)，退不能退，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時間，它竟然成了“癌癥” ！

一家人在省立醫(yī)院哭著，笑著，歡呼著，跳躍著。

兄弟說，去省立醫(yī)院，他跟弟媳如同生離死別，“訴肺腑”什么肺腑之言都說了，等于說了“遺言” 。兄弟說，“如果確定百分之百是癌癥，不花冤枉錢，不做手術(shù)”……弟媳說，“除了樓房，傾其所有，都要給他治��！”啊！患難見真情。大難不死，一場虛驚！

兄弟說，他算是死一回的人了。說好回家以后什么也不做，享受一回人生。正月里在家兄弟跟人推牌九贏了幾萬元錢，今年也贏錢了。平時跟男女老少打撲克、打麻將，大的，小的，他都來，而且性格特別好，從來不跟人爭吵。人們都叫他“老慢” ，很少叫他的名字。

千古奇聞，聞所未聞，簡直可以申請威尼斯記錄！由此又十分欽佩兄弟的胸襟，海納百川，有容乃大！都說宰相肚里能撐船，兄弟喉嚨里居然能夠容忍一根鴨子骨頭，而且居然讓它呆在喉嚨里幾年幾月，和平相處，相安無事。是可忍孰不可忍？“老慢”果然是名副其實“老慢”！名不虛傳！

晚上我與妻散步，碰見老慢也一個人不聲不響的散步，慢騰騰的，速度居然比妻還要慢！

老慢，好心態(tài)！

（2014.8.3.）（1708）（待續(xù)）